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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魔头长住在了寺庙里。
这一般说书先生都不敢随便拿的话本,偏偏在这位臭名昭著的魔头身上发生了。
那天日头不错,两个大帮派约好了在一处山下打架,魔头睡到日上三竿,起身用饭后出来散步,正好瞧见这难得的热闹,本来是要瞧一会儿就回去与自己的护法回去下五子棋顽儿,却没想到临走的时候撞见了路过此处的宝藏禅寺德高望重的大师,人家好心出手相帮受了重伤的江湖帮主,却让这魔头给瞧见了模样,顿时就不肯走了。
魔头带着自己的护法上去抢人,却没想到啊对方唇红齿白看着好欺负的模样,袖子一甩能跟他们两个人打个不相上下,两个帮派看的眼花缭乱,连招式都没有认全,那位大师已经赢了比试,施施然的离开了。
临走前,还不忘留了些上好的丹药给帮派里的人治伤。
虽然后来都被魔头给抢走了就是。
打那以后,这魔头住在了宝藏禅寺里,说是大师打伤了他,要对方负责。
说书先生的醒木在桌上清脆的一拍,底下的听课才纷纷回过神来,嚷嚷着说,“就这?”
“下文呢?”
“住寺庙里就没了?”
“不是你到底能不能行……说个没头没尾的,大伙儿听的也不够尽心啊!”
“退钱!这说的什么玩意儿!”
看上去是说书先生,实则是魔头护法的人把手边的折扇哗地一展,说,“各位爷,这也不能怪我,魔头现在正在软磨硬泡,缠郎追烈女的阶段中,结局到底什么样儿,在下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至于退钱这事儿……不好意思,不退钱是本店的服务宗旨,各位如果还有对这两人的发展感兴趣的,可以移步隔壁的赌庄,今儿刚开了新的赌局,就赌这魔头能不能得手呢。”
当然,隔壁的赌庄也是他们魔头开的就是。
护法下了场,拿着银两到隔壁酒楼买了荷叶鸡带上,一路上了山,从宝藏禅寺后院的矮墙翻进去,他的头儿刚好拿书盖着脸躺在软椅上晒太阳,闻见荷叶鸡的香味,才猛地从躺椅上翻了起来,连忙问道,“是荷叶鸡吗?”
“是是是,您昨儿就跟我念叨说想吃这个,这不,我今天下山就赶紧给您买了带上来了。”
护法看着林修崖吃的两手都是油,想着估计他心情不错,小心翼翼道,“宗主,您看,咱在这儿也呆了小半个月了……那和尚也不愿意搭理您,要不,咱就算了,长得好看的美人多了去了,回头我给您找些样貌好的,听话的,也好比在这儿受苦好不是。”
林修崖把啃了大半的荷叶鸡扔回护法手里,在对方身上擦了擦手上的油,不耐烦说,“你看我是那种会半途而废的人吗?少说点屁话,正经帮我想想能这么把那秃驴拿下才是正事。”
护法嘀咕说,“人家有头发的,不是秃……”
林修崖狠狠瞪了他一眼,把护法剩下来的话给堵了回去,凶巴巴说,“他迟早也变成秃驴!整个寺庙里就他一个人留着头发,标新立异的给谁看呢!”
护法有些糊涂了,“不是,宗主您不是挺喜欢他的么……”
林修崖哼了声,“他要是秃着脑袋,说不定我就看不上他了,不好好的当秃驴,作怪的留着头发出来勾引人!”
护法:……
宗主。
您。
在大师面前可不是这么说的。
护法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,远处高塔的钟声悠扬的响起来,惊起一片飞鸟,林修崖站起身来,略长的睫毛上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色,日落西沉,佛法交流会结束,渐渐有僧人交谈的声音传过来,林修崖抿起唇慢慢笑了下,瞳仁浅近透明,像是剔透的蜜,护法看的竟是痴了。
说起来,林修崖比起那和尚来,也是不相上下。
为什么他就这么想不开,非要赖着那人呢。
护法忍不住扼腕叹息。
林修崖可不会管他小弟现在在想什么,昨日因为那秃驴要准备今日佛法会的事情没空同他说话,好好一天就白费了,今日定不能让他逃了。
这么想着,他人已经跃出去好长一段,身姿矫捷的跨过一段段有些年岁的院墙,直奔那秃驴所住的小院而去。
护法说,“哎,宗主,你这鸡……”
林修崖的声音远远飘过来,“赏你了!”
“谢允谢允谢允谢允——!”
林修崖人未到,声未到,刚把经书放下的谢允眉尖一抽,无奈说,“林施主,你……”
黑色的一团急哄哄的从外边冲进来,谢允迟了一秒,躲闪不及,那人就长手长脚的挂在了自己身上。
谢允面无表情道,“林施主,请您下来。”
林修崖收紧了手臂圈住他的脖颈,笑眯眯道,“我要是不下来呢?”
谢允松开了方才下意识托住林修崖的手,说,“如果林施主执意如此的话,那贫僧也只好把您丢出去了。”
林修崖啧了声,“你又没剃头,贫僧什么贫僧,不好听。”
谢允淡淡道,“林施主昨日才叫贫僧秃驴来着。”
林修崖:……
他轻轻咳嗽了声,说,“大师倒也不必这么记仇。”
谢允说,“林施主,请您下来。立刻,马上。”
林修崖这才慢吞吞的松开了紧圈住谢允的手,要是真打起来,他还不一定是谢允的对手,也不知道这儿的主持打哪儿捡来的这么个宝贝,武功高强不说,这张面皮还这么让他念念不忘。
谢允面色不改的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,走到一旁会客的矮榻边坐下,拎起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小铜壶,往手边的茶杯里倒了些茶水,垂着眼眸道,“不知林施主来找贫僧所为何事?”
他抬眼扫了下林修崖,“那日贫僧并未对施主下重手,便是要养伤,也早应痊愈了才是。”
林修崖长腿一跨在他对面坐下,自来熟的接过谢允手里的茶杯,递到唇边抿了两口,有些嫌弃道,“这茶不是今年的新茶吧?”
谢允回道,“若是施主喝不惯,大可回去喝贵宗的茶。”
林修崖往他面前凑了凑,天生的笑眼弯起来,“你同我一起回去,做我的宗主夫人?”
谢允神色冷淡的瞥了林修崖一眼,“林施主,你可别忘了,我皆是男子。”
林修崖理所当然道,“我知道啊。”
“既然知道,又何出此言?“
林修崖放下茶杯,认真的向谢允解释道,“你看,我又不需要你给我生孩子,那你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
谢允皱了下眉,“为何是贫僧?”
林修崖回答道,“你长得好看啊。”
谢允叹了口气,“施主,贫僧劝诫一句,色这一字,自古……”
“行了行了,你别跟我说这些,”林修崖挥了挥手,“你知道我不爱听,以后也别提了。”
谢允垂下眼,把方才放在桌上的书重新拿起来,自言自语道,“冥顽不灵。”
林修崖自讨了个没趣,也不见任何不悦之色,懒洋洋的在小几旁边躺了下来,墨般的长发散开来,有几缕不老实的蹭到了谢允的腿边,对方不觉,便这样看似亲密的依在一起。
林修崖双臂垫在脑下,专注的看着谢允的脸。
这种角度从未有过,他倏地发现对方不仅是五官精致,轮廓也一样无可挑剔,由下而上更显得锋利,浅色的唇微微抿着,睫毛微垂看的专注。
他突然出声道,“就这么好看?”
谢允居高临下的斜了他一眼,“林施主当多读一些,修身静气,也少造些杀孽。”
林修崖一脸莫名,从榻上爬起来,目光直视着谢允,“我造什么什么杀孽了?”
谢允静静的看着林修崖,“贵宗那些传闻虽说有许多是误传,但也有许多是林施主推脱不掉,否认不了的,施主手里沾了多少血,过了多少条人命,施主心中最清楚。”
林修崖的目光瞬间冷下来,神情阴鸷,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”
谢允看着他这幅模样,反而有了些浅浅的笑意。
这些日子,无论林修崖这么逗他,对方都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,这会儿见到他笑,林修崖心底却燃起了浇不灭的火。
偏偏他笑的动人,美到让人恨不得掐灭在掌心里。
谢允带着那点唇角浅浅的弧度道,“贫僧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面对着什么人。”
林修崖刷的从榻上站了起来,忍的垂在身侧紧握的双拳不住颤抖,再多呆一刻,他怕是自己会真的跟谢允打起来。
临走前,狠狠丢下一句,“劝大师以后乱说话之前还是将事情搞清楚的好!”
他气的连鞋都未穿,走出去几步,又折回来骂谢允。
“死秃驴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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